“可这是玉琢进沈府唯一的理由。”玉琢掩面,低声道:“夫人是将门嫡女,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,沈家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,这一切本就是您应得。”

    将门嫡女,很久未曾有人这么说过她了,宋庭霜一阵恍惚,上前握住玉琢的手宽慰道:“何必在意这些虚名?这些年我带着心儿寻医问药,的确未曾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,现如今三夫人代替我将府上管理的井井有条一家太平,其章,连懿,连穗,连芃兄妹几人感情和睦,这样便是最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若真是这样,玉琢也不好再说什么。”玉琢闻言,略微起身,深深看了宋庭霜一眼,后者略微别开她的视线,玉琢心里一沉,低声道:

    “所谓的井井有条,怕是府上这是非不分的老爷所瞧见的。三夫人掌家,便靠的是赏罚不分,任人唯亲,单说府上下人管制这一项,光是我进府这一年来,新招进来的下人中光是三夫人的远亲便占了足足三分之一,若是些寻常下人婢女便算了,这些人中光是账房先生,厨房中置货的小厮这两处捞的油水便是一笔不少的数目,今日那张大仙便是最好的例子,姑姑每月修补这呈上来的一本本烂账便要花上许多时日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兄妹和睦,更是荒唐,三夫人面上宽厚仁慈,实则工于心计,拜高踩低,暗地里对非自己所出的二小姐,三小姐百般打压。对四夫人更是从未正眼瞧过,将趋炎附势四个字用到了极致。这么些年掌管沈家,上不能统筹调度,全靠姑姑一人支撑,下不能养育子女,致使大小姐连懿生来娇宠,越发跋扈善妒,表里不一,二小姐连芃曲意逢迎夹缝为生,三小姐连穗胆怯怕生,整日连大门都不敢迈出去,小姐不像小姐,丫鬟不像丫鬟。这难道便是夫人口中的井井有条,家族和睦?”

    “你怎可这般说她们?”宋庭霜诧异,更多的是气愤,玉琢却再也管不了这么多了,将自己心中的愤恨一股脑全倾泄了出来:“夫人眼中看谁都是好的,玉琢却不是。这些乃是玉琢亲眼所见,亲耳所听。这神家看似金玉在外,实则内里是一团糟,相互勾结,任人唯亲,而这些归根到底就是当家的主子出了问题,三夫人龚红出生于小门小户,虽足以温饱,却难有大志,眼见学识皆不入流,仗着自己的容貌在府中受宠多年便也罢了,却偏生贪心有余,接下这管理府中大小事宜的重担,这才造就了今日混乱不堪的沈府。而这些本该是夫人您的职责,您的权利,这些年三夫人明里暗里忌惮着您,表面上关心奉承,实则背地里排挤,算计,您且瞧瞧,这府上又有几个下人是真心拿您当主母?玉琢痛心,实在不忍见此局面,这才卖身入府,夫人,您莫要再菩萨心肠,在这波诡云谲的世道里,你的善良与温顺,才是他人肆无忌惮伤害您的利刃!”

    宋庭霜站在原地,略微睁大了眼,似不可置信地瞧着她,已然气到了极致,但更多的却是伤心,失望,悔恨,她扶着心口坐下:“是我的错,当初我便不该答应将你留在府上,玉琢,是我害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夫人未曾做错什么。”玉琢最怕她这样说,跪倒在宋庭霜眼前,用力握住她双手:“一切都是玉琢的错,是他人的错,玉琢不会再让其他人如此践踏欺负夫人,玉琢要一辈子守在夫人身边,哪儿也不去。”

    那一辈子三个字,如一块巨石轰地砸在宋庭霜心上,她惊诧地看了看玉琢,而后深深地闭了闭眼,目光逐渐平和,沉稳,她站起来,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纸契。玉琢心生疑惑,试探着叫了声:“夫人?”

    宋庭霜却说:“莫再叫我夫人,从此你不再是沈家奴仆,我也不再是什么劳什子主母,夫人。”

    那纸契被摊开放在桌上,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玉琢的生辰八字和其余信息,这是一张她已然签字画押的卖身契,是当初她卖身为奴进入沈府的凭据,而这本该在沈绣姑手中。

    玉琢眼里腾地升起一阵惶恐,呆呆地看着宋庭霜,后者语气冷硬,不容商量:“这卖身契我已替你讨来,从此你便是自由身了,你走吧,天涯海角,总有你这聪明人的去处,你若不嫌弃,也大可继续回宋家待着,只是我等小门小户,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。”

    “夫人!”玉琢泪如雨下,踉跄着上前扶住宋庭霜双腿,恳求道:“夫人不要赶我走,玉琢不要离开夫人。”,宋庭霜毫不留念地转过身,闭目叹息:“我已下定决心,便不会轻易动摇,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,走吧,玉琢,莫要逼我说出更伤人的话。”

    玉琢虚虚松开手,在原地站立良久,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,极其缓慢地走出了屋子,她将门合上,而后看了一眼地上,咚地一声屈了双腿跪倒在地,背脊挺直,眼神坚毅。宋庭霜猛地将门推开,见她这幅模样,又气又恼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玉琢只朝她浅浅笑笑:“我惹夫人不开心,自然该领罚。”

    宋庭霜睨她一眼,沉声道:“好啊,好啊,如今竟开始威胁我了,我便看看你这孩子要倔到什么时候。”

    说罢将门重重一关,玉琢眼睫颤了颤,略微低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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