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舫里面的陈设跟展子虞想象的不太一样,也和外面的垂红挂彩格格不入,朴素的竹帘子,后面竹编的矮几上摆着几个干净的茶杯,后面的软垫子上绣着海浪的纹路,如果只看这里面,谁能够想得到,这屋子是属于京城中的红楹楼呢?

    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,周围穿着各样服饰的男人也纷纷找了位置,数十个桌子摆成了一圈,在首位的位置上,挂着一个白色的珠帘,后面摆着一张桌,一个软垫。

    似乎是等到所有的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,屋子里突然响起来一声划过琴弦的声音,正在闲聊的几个人连忙都闭上了嘴,扭头向着中间的帘子,没有什么华丽的开场,一个女子穿着一袭红色绣云鹤的长袖衫缓缓走了出来,手中抱着一尾瑶琴缓缓坐到了垫子上,将琴放到了桌上,才在帘子慢慢卷起来的时候抬头冲着在座的人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见过的人也只会在心中暗叹一句:难怪是红楹楼的头牌。——明眸皓齿,顾盼生辉,一室的公子贵人,都霎时没了声音。

    船似是离开了岸边,杯子中的茶水有些微晃,但是没有人注意这个,没有客套的开场白,空竹微微弯了弯身算是行礼了,手指便覆上琴弦之上,手指拨弄之间,琴声袅袅顺流而出,轻似溪水漱石,灵动而不聒噪,重似风雷过阵,似有黄沙古城藏在其中,甚至没有人意识到这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曲子,却被这一双纤手融到了一起,一划一动都是书写出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    一曲毕,屋内依旧没有人说话,是所谓余音绕梁,空竹将手放下来,微微一笑,却忍不住看向自己左手边那三个公子,哪一个不是豪门富贵呢,她看着坐在中间的那个男子,穿着黑色的一袭劲装,腕上用深红色的带子束起来,有些粗糙的手掌中握着那一枚玉叶子,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。

    另一边的一个男子突然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,冲着空竹行礼道:“空竹姑娘此曲,实在精妙,若不能有幸听一次,恐怕追悔三生也徒劳莫及。”

    她看着展子虞似乎也回了神,向自己看过来,连忙转过头看着说话的人轻轻一笑道:“谢公子夸赞。”

    “姑娘今日准备了几首曲子?”那人又问道。

    空竹抿唇笑了笑,刚准备说话,从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之前拦在路上的丫头,冲了过来跪在她的身边,小声地说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展子虞看着那丫头嗡动的嘴唇,不由得皱了皱眉,再抬眼看空竹的时候,后者却也已经将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,不由得问道:“是出了什么事情吗?”

    空竹微微沉吟了一下道:“的确出了些事情,今日算是空竹失约,先给各位赔个不是,来日空竹定然有所补偿,只是现在……”

    她纠结着眉头道:“展公子,能请你过来一下吗?”

    其余的人自然是扼腕叹息,但是这可是空竹姑娘的请求,这样的人儿在你的面前低声请求,哪位公子能说出来一个不是呢,也只好约着走到了外面,权当做是游湖了。

    陆禹衡却是细细地看了一眼空竹,低头露出来思索的样子,展子虞站起身道:“自然可以,不知他们二位可否……”

    空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:“陆公子和秦小侯爷自然是也可以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秦懿疑惑地看了看面前这几个似乎都若有所思的人,末了只能叹了口气站了起来,跟着展子虞和不远处的空竹走到了后面,应该是她们歇息用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里了。”领路的丫头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几个人,叹了口气推开了门。

    屋子里面只简单地摆着一桌一床,还有几个凳子,再多塞进来两个人都会显得拥挤,空竹扭头对着旁边的丫头道:“你下去吧,跟船夫说快些靠岸,在这之前,去照顾好那些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秦懿扭头看了一眼那个丫头,又看着空竹道:“别那么快靠岸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那丫头不解,最终还是看向空竹,后者对上展子虞坚定的眼神,点了点头道:“按展公子说的做吧。”

    “另外,别告诉任何人这里发生的事情。”展子虞皱着眉补充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待那丫头走出去将门关上,展子虞才站在拉着浅黄色纱帘的窗前道:“空竹姑娘想让我看的人,就在这里面吧?”

    空竹微微抿了抿唇,两只手捏着袖子紧了紧,点头道: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