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惔摇头:“州府的户籍底档我可没有权力查。”

    柳憕听出兄长这是松口之意,心中甚喜,目光一闪:“阿兄官任巴东王友,有谏王远邪之责。巴东王后天要为王扬设宴,或有亲近之意,兄长为王除弊,正是职内之任。”

    柳惔看柳憕跃跃欲试的样子,叹了口气,说道:

    “好吧,你既然都想这么明白了......我明日便去王府,把此事禀报王爷,不过王爷不太见臣属,我未必能见到。我先写一封信,把此事讲明,你再让这位......这位......”柳惔看向戴志高。

    戴志高马上道:“小人姓戴,雪夜访戴的戴,名志高。”

    “对,这位戴先生,重新整理一份世系图,把文献出处和几个时间点、迁移地这些细节都写得更清楚一些,到时我一并呈给王爷......”

    戴志高低袖深揖:“大人放心,小人一定写得清清楚楚!”

    柳憕忽然道:“阿兄,明天还是先不要去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柳憕想了想说:“王扬的粮船后日才能到达荆州,现在粮价降得飞快,若是明日事发,王扬下狱,万一再引起粮价回升,那受苦的还是百姓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你说得很对,这才是正事。”柳惔欣慰地看着弟弟。

    柳憕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,另外还考虑到巴东王任性妄为,行事随意,兄长这封信递上去,说不定就石沉大海。

    再瞧论学那天王爷的模样,似乎对王扬颇为赏识,并且还要依仗王扬打压粮价,若到时有意偏袒,那怎么办?

    还有王扬虽然是假冒的,但刘昭、宗睿都是真正的士大夫,士大夫帮人伪注户籍,此事可大可小,放在检籍之前,兴许都算不上什么事。现在户籍法令虽然严苛,但此二人只是帮忙挂籍,还不能算作纯粹的伪造,若是有心枉纵,就此轻轻揭过,也没人能挑出毛病来。

    最好的就是当众掀出来,让王爷不得不处理,就是想偏袒也偏袒不得。

    柳憕和刘昭、宗睿没有仇怨,但他想帮兄长拿到官学祭酒之位,所以正好借此事扳倒刘昭,不过他知道兄长性情,故而并没有把这番心思挑明,而是换了一番说辞:

    “还是再等一日,等到粮船到荆州的那天,到时王府大宴,运粮事毕。我们当众揭穿王扬。一来可以当着王爷和众士大夫的面,直陈其事,辨明是非。二来也表明我河东柳氏是堂堂正正与之对质,而非背后谋算,暗箭中人。”

    柳惔隐约猜到弟弟的用意并不单纯。不过此事事关重大,要是写信来说确实不太妥当,再者以巴东王的性子,说不定都懒得看那么多字......其实无论怎样,只要王扬冒姓士族的事一坐定,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。可惜此人天纵之才......

    如果有可能,到时还是想想办法,尽量保他一命吧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王扬此时尚不知危机已悄然降临,他正为明晚和焦正的见面做准备。

    谢宅园子里,韶光明媚,薰风香暖,几缕柳丝趁飞蝶。

    谢星涵于花树之下铺碧蓝锦裀,去鞋,只着白绫袜坐于裀上,朱粉未施,肌肤似雪,背后靠白玉凭几,手执书卷,身旁摆一小案,上陈茶具瓜果。

    饮茶读书,赏花听鸟,恬静陶然。